《星湖僿說類選》卷之十四《車漢日記》

 ○我孝宗九年戊戌，大國徵我兵助攻車漢賊。車漢者，羅禪也。於是，以惠山僉使申瀏移拜虞候，領兵赴戰。先是，曰介、介夫落、愎介三國朝幣不至，淸將問罪。三國皆言: “小邦爲車漢所侵掠，捄難不贍，寧有貳志? 大國若揚威勦滅，是大國有恤小之恩，小邦盡事大之誠。” 於是連歲發兵往討，皆爲賊所敗。甲午，遣使徵兵我邦。以北虞候邊岋爲將，領銃手百名，旗鼓、火丁四十八名赴之。遇賊於厚通江，賊多中丸死註1)。追至好通及骨地，賊遠遁，岋全師還。至是，選北邊九邑銃手二百名，及標下旗鼓手、火丁六十名，齎三月粮前去。戊戌春三月一日也，渡豆滿江。十三日，渡漁濟江。十六日，渡毛段江。十九日，達靈古塔。中間樹林蔽天，人跡未到，麋鹿成群，魚不避人，長或十餘尺。以佃以漁，饗士皆飽。靈古塔城高池深，人民繁庶，畜産遍野，耕農之地在城外十里。行至後通江，江闊十餘里。又十餘日，歷蒙古國。四月十九日，渡加里江，至金泉江，去萬里城六日程云註2)。歷愎介國。其俗，男女同服，以鬚爲別。五月五日，到曰介國。此本淸之餘種，與淸族類相錯。十五日，到宋加羅江，江與黑龍江合，此車漢往來之衝。車漢者，以船爲宅，不耕不織，攘奪爲業，非水戰不可制，留待戰船之至。留八日，戰艦至，大者長五十丈，小亦十三丈，高可三四丈。內作三層，用板爲隔，下藏穀，中藏械具，上可容五百人。每艦領五小舠。制作極精緻註3)。曰介軍獵得大魚，長五丈，以其半餉我軍皆飽。淸元帥率曰介、介夫落、愎介及蒙古等兵，六月五日解纜，十日，到黑龍江。江闊二十餘里，深不可測，色如漆，魚族及江邊禽獸皆黑。人言宋加羅從萬里城外來。十日，賊從黑龍下流至。望見驚惶。一字擺列，半登于島，水陸掎角。淸元帥發卒再嘗。賊銃丸齊發，死傷過半。淸元帥用我國副將裴是熀註4)策，以鉅艦橫截，堅鐵干爲城，使水陸不相及。先殲島賊，北軍亦多死傷。復進攻水賊，不利。相持五日，士氣益沮。我將以火攻之策說之。淸元帥利其貨物，不聽，至勢窮而後許之。於是，令裴是熀註5)、劉應天，被重甲，乘流而下。二人相謂曰: “賊船皆樺皮重覆，多藏火藥，旣發火箭，不急避，必不免於虐炎。” 賊見其孤行，慮爲疑兵，不搏擊。船稍近，矢發着船，一時延燒，風雷交作，聲震天地。二人回船走避，慌忙相失。行至十餘里許，猶波翻舟盪，戰袍皆沾，烟炎晦冥，自分必死。半日始風定浪息，若東方之漸白。數日始達大軍。淸元帥延謂註6)曰: “凶濤忽起，吾以爾爲死矣。” 明日進船至賊所，則盡爲灰燼，腥膻之臭不堪聞。諸國咸稱曰: “此朝鮮之力也。” 賊身長十尺，目長而深，赤髮鬖鬍註7)如海毛垂肩，此恐是契丹所征黃頭室韋也註8)。軍器則火炮、長創也。銃不用火線，以㻴瑚石着在火門，堅不動，又於龍頭上置金燧，龍頭落而金石相搏，激成火點，火起丸發。船制覆以木板，或排椽加作，外皆樺皮厚覆，多穿穴放丸也。我兵死者八人，傷又若干。七月十日，奏捷發還。擧鐵碇，十人不能勝。有械囚俘賊一擧引上，若取芥然，其臂註9)力如此。九月二十七日，還到靈古塔。勑降，賜朝鮮將爵龍骨大、副骨大，頒賞有差。淸元帥引是熀至家，見其三妻。三人擧一臂垂一臂爲禮，進與合面，享以盛饌。意者，一擧一垂，指天地也，心不同如面，故合面則心合也。十一月十八日，離靈古塔。十二月十五日，到豆滿江。明年，大國付貢使，賜陣亡者八人家銀各三十兩，傷者二十五人分五等賜銀有差。申裵二人皆嶺南人。